首页 > 新闻中心 > 市场快讯

“不喜欢匠喜欢艺”的常宝华,用新衬衫的包装盒写作

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常宝华于今日(2018年9月7日)上午10点46分在北京病逝,享年88岁。提起常宝华,上了岁数中国人自然会想到,40年前他和侄子常贵田合作表演的《帽子工厂》以及《语言医生》等相声段子,他的表演声情并茂,语言幽默丰富,富有强烈的个性色彩,给人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,也因此,他一直被广大的观众所深深的喜爱。

“退下来了,也忙。现在外面有活动,人家不找单位,都是直接来找我了。一般我也不会拒绝。”这是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常宝华生前向我讲述的他的晚年生活。  

6岁登台获掌声  

常宝华一生共创作(包括合作)相声、小品、快板等形式170多篇。退休后仍继续进行创作、撰文、著述、教学。他不顾年事已高,经常参加相声、小品、话剧、电视剧等演出。  

几年前的一天傍晚,笔者专程来到北京丰台区望园西里第十五军体所,拜访了这位德高重的老艺术家,了解到常宝华不平凡的相声艺术人生。  

常宝华7岁开始学艺,8岁正式登台,舞台生涯长达半个多世纪,其间漫长与坎坷,非一笔所能详述。  

在相声界,常家与侯家一样,世世代代都是说相声的。常宝华的父亲常连安最初只是一个流浪艺人,以变戏法、说相声为生;大哥常宝堃自幼就随父亲打把式卖艺,很快显示出了他在相声表演方面的才能和天赋,深受广大群众的喜爱和欢迎。幼年的常宝华一直在大哥家生活,每天耳濡目染的就是大哥常宝堃冲着墙上练功、喊嗓子。  

6岁时,常宝华在哥哥的指导下学了一两个段子。他至今还记得,人生的第一次登台是和两位兄长合说的那段《训徒》。“那年冬天,我里面穿着棉裤,外面罩了一个小大褂就上台了,天津的观众很热情,连嚷带鼓掌,好小孩,好小孩,我想这一定是说我呢。结果演完后,效果太强烈了。”  

1950年,常宝华参加了天津曲艺团,次年学习创作相声和快板,1953年参军,进入海军政治部文工团。常宝华的当年的代表作有《海上侦察》《水兵破迷信》《昨天》和《帽子工厂》等。  

大哥是他的人生榜样  

常宝华7岁时,大胆地提出了上学的愿望,尽管当时他对什么是上学、什么是念书还没有概念,但是看着别的小朋友上学,特别是拥有自己的铅笔盒,使常宝华羡慕不已。于是,在他的央求下,哥哥把他送进了志诚小学读书。只读了短短8个月的书,他就退学随父亲去了北京,当时父亲在北京西单商场的啟明茶社教他学相声。别看常宝华过去念书不多,但就凭着过去8个月的学习,他却成了家里的“大学问”,也许正是这8个月的学习让常宝华懂得了知识的重要和宝贵。多年来,他一直坚持阅读大量的书籍,丰富自己的文化知识,即便是小人书他也不轻易放过。  

大哥常宝堃一直是他心中的偶像,从艺术到做人,常宝华始终视大哥为心中的一个标尺。20几年来,大哥的相声艺术感染着他,大哥的人生道路、做人准则也时刻影响着他。大哥练功时的刻苦、他痴迷地看在眼里,大哥创作中的针砭时弊他学在心里。抗美援朝打响后,常宝堃毅然决然地参加了第一届中国人民赴朝慰问团文艺分团。记得走之前,常宝华找到大哥谈及打算上大学的想法,大哥非常支持他,并声称等自己回来以后一定要让弟弟如愿以偿地上大学。但是让人没想到的是,这一等等来的竟是生离死别。1951年4月的一天,大哥常宝堃不幸在朝鲜前线英勇牺牲了。

  

大哥的牺牲,让他悲痛不已,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,常宝华对生死有了新的认识。不久,他毅然决然地放弃了的天津曲艺团每月50多元高薪的工作,报名参了军,选择了月工资只有6.9元的海军政治部文工团,成为了一名部队文艺工作者。  

常氏相声传承人 

大哥牺牲后,常宝华最关心的就是大哥的儿子常贵田。有一次,他回天津探亲,贵田看到四叔穿着崭新的军装心里十分羡慕。围着常宝华前后左右转来转去,希望自己也能够早日成为部队的一名文艺兵。那时,常宝华就不断安慰着贵田,要他静下心来,努力学习,把基本功打扎实。只有学到真本领,才能有所作为。当时,他家的生活也并不十分宽裕,可他对贵田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,无微不至地照顾他、关爱他。让贵田感动不已。常宝华曾手把手地教常贵田如何把握相声艺术,掌握在台上的各种表演动作,让他领会其中深刻的内涵。看到贵田不断进步,常宝华打心眼里高兴,从贵田的言谈举止中,他仿佛又看到了大哥的身影。

经过几年的苦练,常贵田的表演水平有了显著的提高,他还不时与叔叔一起登台演出,并不断受到来自各方面的好评。  

1958年春天,全军举行文艺汇演。常贵田的心情也如那开放的春花豁然开朗,他跃跃欲试,格外地激动。他想,自己艺术的春天尽管姗姗来迟,可总算等到了。这时,常宝华也不停地为贵田打气,鼓励他抓住这一难得的机会,把握好自己的命运。他觉得,兴许这一次的演出,就是贵田的人生转折点。

演出前,常宝华专门找到文工团的领导,把贵田的情况如实地作了汇报。常宝华多年来专注培养贵田这个烈士的后代,领导也被他的一片苦心和真诚所打动,破例给常贵田临时加了一个节目。  

演出成功了,常贵田感激部队首长和文工团的领导,而他更感激的,是把他引上艺术之路的好老师、好叔叔常宝华。

在常宝华的多年培养和关怀下,常贵田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“业余演员”逐渐成为一个家喻户晓的知名相声演员。回想起这些年走过的风风雨雨,每当有人问起他是如何走向成功时,他总会不自觉地想起他的恩师、叔叔常宝华。他经常对人说:“是四叔帮助我选择了人生的道路……我能够取得今天这样的成绩,都是因为有四叔的言传身教。”的确,如果没有叔叔多年的付出,也就没有常贵田的今天。

是叔叔改变了常贵田的一生,如今,当他考虑带徒弟和教育自己的孩子时,总会想到把当年叔叔对他的经验方法传授给下一代。只要电视台或电台有演出录制节目,贵田都不会忘了自己的恩师,总要推荐叔叔去。有时,他也会与叔叔一登台演出。

既表演又创作  

常氏相声世家传承四代,算是相声界的“老字号”了。在这个家族最兴旺的时候,曾有11名相声演员活跃在相声舞台上,而到常宝华这儿,就不光是说相声了,他还要写相声,算是对常氏相声的发扬光大。  

“我的三个哥哥没有机会读书,我有幸在大哥的培养下,上了8个月的学,算是我们家当时读书最多的人,所以平常就喜欢舞文弄墨。”  

相声虽短小,却非常非常难写,就算写了,成功率也很低。当年老舍先生费尽心思写完一个相声后说:“相声太难写,我再不敢随便写了。”这些,常宝华不是不知道,可他逼着自己去练,去写。周末休闲,别人去玩了,他却利用这难得的清静,坐在桌前,执笔沉思,不时翻翻字典,一字字写下生活中的幽默片断。草稿写完了,他觉得不好,就撕掉再写……为此,他不知花了多少心血,请教了多少老师,撕掉了多少张纸,终于写出了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反响极大的《水兵破迷信》《昨天》等优秀作品。  

“文革”中,常宝华被打成“反革命”,经历了十年浩劫后,他依然抑制不住笔端的激情。“文革”后期,他从下放的工厂回来,在以油毡当顶、苇席为墙的防震棚里,不顾棚内四壁结冰、北风呼啸而奋笔疾书,于是有了后来广为人知的《帽子工厂》。  

“《帽子工厂》写得很快。作品不管写什么内容,一定要有生活。‘文革’中,造反派给我戴了7顶帽子,什么‘孝子贤孙’‘漏网右派’等等,所以写这个相声时,简直是一气呵成,把胸中郁闷一吐为快了。”《帽子工厂》在天桥公演后,一炮打响,观众们群情激荡,纷纷跑到后台,紧紧握着常宝华的手说:“你讲了我们不敢讲的话,真是大快人心啊。”  

“文革”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,常宝华处在自己的创作高峰,他一口气接连不断地写出了40多篇优秀的相声作品。  

“我不喜欢匠,我喜欢艺” 

在常宝华案头摆放着一本《马季自传:一生守候》。“这本书是昨天借到的,已经看了一半了,字里行间勾起我不少回忆”,常宝华说起这位已经过世的同行,话语中全是赞扬和尊敬,“马季是个真正的相声人。”  

常宝华说:“我很关注现在的文化动态,关注超级女声、学术超男——易中天……我还买了于丹的《论语心得》。我虽然不会上网,但是网上的那些热点话题我都知道,比如‘芙蓉姐姐’……现在‘姐姐’都落后了,改‘嫂子’了嘛!”  

常宝华依然保持着对新生事物的高涨热情,这是因为他一刻也没有停止相声的创作。“‘文革’的时候,我还偷偷地写过十几段子呢。”他觉得相声要繁荣:必须要有相声的创作,而相声的创作必须与时俱进。  

之后,常宝华似乎是在自言自语:“最近这段时期,我没有写出好的作品来。”他颇有些自责自怨的味道。“我在海军做过炮兵、操舵兵,当过农民,还正经八百地当过4年工人,所以说我还是有点生活的,当时拿起笔来,还是不困难的。现在我的思想虽然不保守,但是我的困难就是这个‘生活’。我这把年岁的人,想深入‘生活’,在基层呆上个把月那是不太现实的。”  

常宝华晚年虽然没有直接下基层的“生活”,但是他仍然不想放弃,还想通过电视、报纸、电台、新媒体,甚至是同朋友、孙儿的交谈中,间接地去感受这些“生活”。  

常宝华的书房虽然面积不大,但有一面都是书柜,里面放着各种书籍,这些图书伴随了他几十年。他笑着说:“别看我只读过小学,却有个很奇怪的嗜好,就是非常喜欢‘纸’。”然后他拿出夹在书桌和一面墙中间的一沓硬纸壳儿,上面已经写满了字,“你看,凡是纸我都舍不得扔。这些都是新衬衫的包装盒,每一面都是白的,都可以写字,我拆下来利用了起来。” 

 

常宝华的屋子里摆着泥人张的泥塑、面人郎的面人,风筝卫的风筝,还有铜雕、铁画……这些都是他的粉丝和徒弟们送的,常宝华说这些都可以算是他的爱好。之所以对这么多东西感兴趣,是因为他觉得只有多热爱这些“生活”和“玩意儿”,才能有利于积累对相声表演艺术的素材和感悟。“我都很喜欢,我不喜欢匠,我喜欢艺。匠和艺是有区别的。我们要做艺人。比如泥塑艺人,我琢磨他们的构思和手工,琢磨为什么可以做得那么细微,面目所反映的是心里的活动,这就和我从事的表演有一定的联系了。”  

“爱好很广泛,没我不爱的,没我真懂的,”常宝华这么说,是因为他担心玩物会丧志,“以前我收藏过各个国家的硬币,现在没有再达到收藏地步的爱好了,没有离开不行的爱好了,那种爱好叫迷。要说离不开什么,那我离不开的还是相声,我现在正在研究相声的表演规律和相声的元素,我想,将来我要为后人留下这样儿东西。”  

如今,常宝华的孙子、外孙子、侄孙子都继承了家族的衣钵,从事起相声这个行当。这几个孩子都害怕和常宝华说有关相声的事情,因为一提起来,爷爷准会数落他们。